东方神山：山东栖霞方山与《山海经》中的钦山

方山位于山东省栖霞市西南11公里处，位于胶东半岛的中心点，是胶东半岛的天地之中，地理位置非常独特。由南向北乘车经同三高速公路进入栖霞境内不久，我们就会发现在群山环抱的一个盆地中央，有一座巨大的与四周群山完全不相连的形似方台状的山，这就是方山。方山的四面几乎都是悬崖绝壁，但山顶却是一望无际的“山上平原”，平原总面积达3600余亩，能容得下整个栖霞城，因山方而平故曰方山。无论你从任何方向观看方山，它都像一座巨大的方形祭坛，引人无穷遐想。

方山的山上平原东

方山的山上平原中

方山的山上平原西

方山不但有着壮观的自然奇观，历史遗迹，还有着众多的神话传说，自古以来就是胶东地区的名山。那么史籍上有无关于方山的记载呢？我们先从中国古老的典籍《山海经》中寻找一下答案。说起《山海经》，国人大都知道这是一本风格独特的奇书、怪书。《山海经》分为《山经》五卷和《海经》十三卷，尽管只有三万一千余字，但就其叙述的内容而言，从天文、地理、神话、宗教，到民族、动物、植物、矿产等，天南海北，包罗万象，堪称我国古籍中蕴珍藏英之最者，是研究上古时代绝好的宝贵资料。

然而，由于它所述多奇诡怪异，常被人斥为荒诞不经。《山海经》的书名最早见于《史记》，但司马迁观之却叹曰：“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直到又过了一百年后的汉成帝时期，刘向、刘歆父子奉命校勘整理经传诸子诗赋，才将此书公之于众。一般认为《山海经》大致成书于公元前3000年—公元前2000年。刘歆在《山海经·表》中写道：“……禹……纪其珍宝奇物……任土作贡，而益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东汉的赵晔在《吴越春秋》写道：“禹乃东巡狩，登衡山求之，禹遂周行天下，使益疏记之，名曰《山海经》。”

无论从什么方向观看，方山都像一座巨大的祭坛

方山密林中的祭坛
按照西汉刘向、刘歆父子的“正统”说法，《山海经》的作者是大禹和伯益。但人们在《山海经》中却找到了发生在大禹和伯益以后的史实，因此“禹、益作说”受到了质疑。刘宗迪认为，尽管“古人关于禹、益作《山海经》的说法虽不可信，但可能也不是空穴来风”。自古以来，“神不禋非类，民不祀非族”，《山海经》中的某些史料，特别是反映帝俊神系事迹的人文历史地理资料来自东夷伯益或者伯益的族团应该无大误。

玉琮形祭坛

正南方的祭坛

因为方山在东方，我们主要从《山海经》记载东方的一些地方说起。在《山海经》中多次提到一个人物“帝俊”，金荣权在“帝俊及其神系考略”一文中指出：“帝俊在中国古代神话中是一个谜一般的神性人物，他的事迹既不为正史所载，也不为诸子所传，只见于《山海经》之中，尤其集中反映在‘大荒’、‘海内’两经之中。究其神系渊源与脉略，显不属于炎帝世系，也不隶属于黄帝世系，是与炎、黄两大神系并存的第三神系”。“关于帝俊在中国古代诸神中的地位，今天众说纷纭，然一般认为帝俊当是上古时代东方民族的祖先神，因为《山海经》记载的帝俊活动地及其子孙之国大多在东方”。

在方山欣赏日出旸谷
《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羲和和帝後同时出现，是夫妻关系。徐旭生认为：“帝俊这个人物，在《山海经》里面，可以说是第一显赫的了。里面载他的事，多至十六（在《经》里面只有帝颛顼多至十七事，可是他与九嫔葬处一事三见，那只剩下十五事。此外黄帝十事，炎帝四事，帝喾三事，帝尧二事，帝舜九见八事，帝丹朱二事，帝江一事，帝鸿一事。其余的人没有帝称）”。

通过这十六项的帝俊故事可以看出，第一，他东西南北，无所不至；第二，古代重要的大发明，差不多全出于他的子孙；第三，包括姬姓、姜姓、姚姓在内许多氏族都是由他分出；第四，太阳是他的儿子，月亮是他的女儿，在他之下有“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的神人和“五采之鸟”的“下友”。所以东方最早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帝俊，尤其在人神混杂的时期，他被人认为太阳是他的儿子，月亮是他的女儿，这就与天文有关了。

在《山海经·东山经》所描写的山东地区四个地理单元中，华北平原与胶莱平原的地貌在历史的岁月中都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有泰沂山系和胶东丘陵基本保持了原来的面貌。由于胶莱平原古代为海洋、河湖、沼泽地带，影响了胶东地区与山东腹地的文化交流，因此自古以来有着自己独立的文化特点。胶东地区龙山文化类型就是杨家圈类型，而杨家圈遗址就在方山脚下。

杨家圈古遗址现状

站在方山顶上，方山正北面是艾山，直线距离20公里，正东面是牙山，直线距离28公里，正南面莱阳旌旗山（古莱山），直线距离17公里，正西面是一片平原，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在《山海经》中，一般认为《东山经·东次四经》描写的是胶东地区的山川地貌，按方位大体在今日胶莱平原以东的胶东半岛上，这一区域北有艾山，南有崂山，西有大泽山，东有昆嵛山。文中描写的第一座山：又东次四经之首，曰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木焉，其状如杨，赤华，其实如枣而无核，其味酸甘，食之不疟。食水出焉，而东北流注于海。有兽焉，其状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猲狙（xié jū），是食人。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qí）雀，亦食人。

艾山
有人分析认为北号山就是现今栖霞的艾山，艾山主峰海拔814米。北号山所临之北海、食水向东北流入之海，均指渤海。食水按照上面的说法就是现在栖霞的白洋河。当地多食人的鸟兽，表明生存环境比较险恶。不过我对照胶东地区山上的动植物判断，更倾向于牙山。牙山海拔806米，三座山峰危崖高耸，拔地而起，山上各种动植物的丰富程度是胶东其它地方的山所不具备的。文中“有木焉，其状如杨，赤华，其实如枣而无核，其味酸甘，食之不疟。”非常接近牙山上的一种植物软枣猕猴桃。

牙山上一些古老的软枣猕猴桃藤蔓极其巨大，它的叶子看上去有些像杨树，尽管大部分软枣猕猴桃开白花，但是也有少部分开红花，果实成熟时很像枣，种子很小，基本可以忽略，成熟时味道真的很酸甘。软枣猕猴桃可以用来辅助治疗咳嗽、支气管炎等病。猲狙一般认为是一种短嘴狼犬，这和牙山地区20多年前还有的一种野狗很相似，这种野狗有点像土狗中的黄狗，毛发偏红一点，嘴较短。因为现在流浪狗太多，加上狂犬病，都说这种狗被杂交了，现在看不见了。鬿雀是一种食人猛禽，建国前牙山就传说有一种座山雕能将成年人抓起来，现在早就绝迹了，不过牙山现在依旧生活着大型猛禽雕和枭。但是北号山毕竟不是方山，只能够说《东山四经》写的就是胶东地区这个地方。

《东次四经》是《山海经》对东部山区第四条山脉的考察记录，共记述有8座山，7条河流，7处地望，7处矿物，3处植物，13处动物。可究竟哪一座山是方山呢？在文中第五节写道：“又东南二百里，曰欽山，多金玉而无石。师水出焉，而北流注于皋泽。其中多鱃（xiū ）鱼，多文贝。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其鸣自叫，见则天下大穰。”

猪咀山
专家对这一节做出这样解析，钦山的“钦”有恭敬之意，表明这座山是一座祭台，或者此山因有祭台而得名，祭祀的主神即“当康”。当康的样子像小猪，它的出现意味着农业大丰收。“有牙”二字可能指有伸出嘴外的獠牙，这一点让人想起红山文化的玉猪龙。显然，当康是农作物保护神，它实际上是由巫师装扮或制作成的，方山南面山脚下蚕厂东面那座圆形的小山叫猪咀山，远看很像一座圆形的祭坛，位置非常特殊。咀就是嘴的意思，以猪咀命名一座山说明此地在古代一定跟猪有什么联系，尤其容易让人想起《山海经》中的当康。猪咀山山上也有一些石墙遗迹，现在由于在山上挖土、采石，毁坏严重。

圈子墙

方山日出

方山本身就像一座巨大的祭坛，山上还有多座祭坛，尤其有的祭台模拟玉璧和玉琮的形状，用来祭祀天地，跟红山文化的一些祭坛有些类似。钦山上多金玉而无石可能指的是山上的石头都垒成像玉一样的祭祀礼器了，所以就不再是普通的石头，变得神圣了，也就无石了。鱃鱼就是鳙鱼，也叫胖头鱼，这在方山东面和西面的河里就有。文贝可以看做当地的河蚌，当康为庆祝丰收的吉祥猪。比较麻烦的是“师水出焉，而北流注于皋泽。”皋泽就是沼泽地的意思，而方山两边的河都向南流。

方山的山上平原

方山清泉
我们知道方山附近的杨家圈遗址4500年前就以种植水稻为生，说明当时方山附近有大量的沼泽地。从地理形势上来看，古代方山东面和西面都应该有大面积的沼泽地，现在方山北面有几条小溪向北流了一段距离后又折向东面或西面，其中几条小溪流向北面一段距离后又折向东面汇成杨础河，并在王家庄附近留有一片沼泽。因此杨础河的源头可能就是师水，向前流向杨家圈附近就形成大面积沼泽地带就是皋泽。不过《山海经》是宏观看待各地的山川水系，这样来确定师水就有些微观了，师水和皋泽范围小了一些。

当我们仔细审查方山附近的地形地貌的时候，会发现方山北面不远处是胶东半岛两条重要的河流五龙河和黄水河的分水岭，两条河一南一北，基本上是正南正北的将胶东半岛分割成东西两个部分。黄水河发源于栖霞市的猪山、狼当顶和寺口西境的十字坡，向北流经龙口市入渤海，总长55公里。黄水河在靠近龙口市区西面平原的一带和入海口处，从地形看古代这里会有大面积的沼泽地，这片沼泽地有可能就是皋泽，师水就是现在的黄水河，这样就更加符合《山海经》中对师水的描写，也更加宏观。《东山经·东次四经》最大的遗憾的是：原文缺失有关当地居民供奉图腾神及其祭祀仪式的内容，这还是很遗憾的。

通过对《山海经》的研读，仔细对比书中对胶东地区山川地貌、动物植物的描写，结合方山的实地考察，可以基本确认方山就是《东山经·东次四经》描写的钦山，即像一座巨大的祭坛，山上又有大量祭坛，是一座神圣无比的神山。

方山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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